第六十四章:募集军需
如此缜密的计划竟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之口,着实让睿王与张延这两个行伍出身的军人惊叹之余羞愧万分。
不知何故,望着眼前这位磊落坦荡、足智多谋的姑娘,睿王的脑海中却交替浮现另外两个身影:勇闯北大营孤身献策的小兄弟和那个一曲横笛鸣志而曲惊四座的布衣女孩。明明是三个不同的面孔,却都带给自己同样的震撼:震惊、欣赏又似曾相识。
送走二人,睿王当即召集各部将领调整布防,原本平静的军营也随之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亲眼目睹了镇北军的凄惨现状,回到家中的许淮山与茯苓二人皆是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军人们豁出性命也要守住炎城,即便挨饿受冻,却没有一人进城掠略百姓,如此严明的军纪,如此可敬可爱的人,朝廷待他们实在不公。
倘若有一日,炎城真的守不住了,冀州和大梁也离覆亡不远了。若真有那么一天,并不是燕人有多骁勇,而是梁王太昏庸。
从军营回来之前,茯苓曾问了张延一个问题:“为什么天气那么冷,不带着将士们进城扎营休整,而偏偏驻守在城外?
这句话确实问到了张延的心坎儿上。
“你也看见了,我们的士兵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进了城看见酒楼和馆子,很难忍得住不去吃拿百姓的食物,这么做也是不想扰民。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从军事上考虑,若我军全部退守城内,一旦燕军攻来,只能据城以守,等于我们把“长陵江”这道防线轻易的拱手让人,这在战略上对我军十分不利。”张延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凝重。
“当然,也可以在城内留守部分将士,抽调其中一支驻守江岸,只是这样一来,江岸若守不住,城内援军根本来不及增援。这一次,睿王和我,以及所有镇北军将士,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誓死守卫炎城,守卫我大梁的北大门!”说到最后,张延已是满目悲怆。
张延的心情,茯苓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还有一些英雄末路的失望和悲凉。
做为军人,战死沙场,埋骨他乡,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用尽生命去保护的人却漠视他们的牺牲。
士兵也是人,他们也有妻子儿女、父母家人,城中的百姓凭什么去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的护佑却对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视若无睹?
茯苓一时有些义愤难平,回程的路上,二人情绪都有些低落。
许淮山将在镇北军的所见所闻告知了许老板,活了一辈子,见识了太多世情人心的许老板也是直摇头叹气。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城都快守不住了,城里的百姓留着钱物不送给镇北军,难道还要留给那无恶不作的燕人?国人在这等民族危亡关头所表现出的冷漠实在让人心寒。
茯苓提议为镇北军尽快募集一些钱粮军需,许淮山当即表示赞同。许老板当即拿出五百两银子,这里面有四百两是当初茯苓赠与许家的银子所剩余的,另一百两是变卖乌池镇的许氏老宅所得。
除了留下一些散碎银子维持生计外,许家已是倾尽所有。
茯苓当即表示,自己姐弟三人除去家用外还可拿出四百两银子捐出。
九百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那是天文数字,可若想为一支两万人的军队购置棉衣粮秣,无异于杯水车薪。
如今物价又居高不下,这么点儿钱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
万般无奈之下,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兵分两路:许淮山和靖廉在城里挨家挨户募捐,而茯苓则和孙福一起去游说商户。许老板因为腿脚不方便去不了,便让茯苓给孙福捎口信,请孙福一起去动员商户们。毕竟孙福是个地地道道的炎城百事通,这城里的大小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找他同去,商户们多少也要给些薄面的。
主意打定,说干就干。
临行前,茯苓还特意教许淮山和靖廉怎样说服那些百姓,虽然捐钱捐物全凭自愿,但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很有必要的。许淮山年长靖廉五岁,待人处事要稳重很多,可毕竟也是个读书人,和二弟一样,是个心性单纯的半大孩子,人心的丑恶,他们不懂。
忙了一下午,直到日影西斜,两拔人才陆续回到了许家碰头。
提起这趟募捐,许淮山和靖廉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下午的遭遇。
一整个下午,二人先从城里的富人区裕康巷开始,一连拜访了好几十户人家,口都说干了,那些个乡绅富农竟连一个大子儿都不愿意捐。
不捐就不捐吧,二人也不强求,转头就准备去旁边的平民们试试,谁料那乡绅家的纨绔子就放出了大狼狗撵上来了,自己还在后头像持西洋景似的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的。得亏他俩跑得快,要是跑得再慢一点定然被那只大狼狗咬掉一块肉不可。
“想想就生气,这样的人家,就该让他们被燕人抓了去,活活折磨死才知道谁在为他们能过上好日子流血拼命。”靖廉愤愤然道。
孙福伸头望了望靖廉怀里抱着的小木匣子笑道:“那这十几文铜板是谁捐的?”
不等靖廉说话,许淮山就“唉!”的一声抢白道:“别提了,说出来你都想不到,这些钱竟是富人区边上一个住在窝棚里的独居老人给的。听说那老人家早些年有一个儿子,在护国大将军文飞的麾下从军,在文德七年那场平定倭寇的海战中,驾着敌船与一船东瀛浪人同归与尽了。后来儿媳妇也带着小孙女改了嫁,只剩下这老人家孤零零一个人,靠捡富人区丢弃不要的废品以及捞泔水为生。”
许淮山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咕嘟”灌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那老人家一听说我们是为镇北军募集军需而来,硬拉着我俩不让走啊,那叫一个老泪纵横,像看到自己亲儿子似的。临了啊还把自己仅有的家当硬塞给我们,不要还不让我俩走。唉!”
靖廉也叹一口气道:“可不是,我觉得那老人家定是想念儿子了,如今文将军的旧部虽归入了睿王麾下,但如今的镇北军有些地方和文将军在世时是一样的,同样军纪严明,为国为民。这一点儿,老人家比大多数人都看得明白。”
听闻二人所述,包括许老板在内,皆是一声叹息。
相较之下,茯苓和孙福二人就顺利的多。二人一下午走访了秀水街十几户商家,大多数人也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冷漠脸,只有两户愿意伸出援手的。
一个是名叫张继的商户,据孙福说,他名下开了两家规模不小的作坊,一家纺织作坊和一家棉纱作坊。往年利润还算可观,只是今年世道不太平,他名下的两家作坊也是勉强支撑。
难得的是,在这般境况下,这张继虽然没有现银捐赠,可是他却提出愿意将库房中的布料和纺纱用的棉花悉数捐出,为镇北军定做军用棉服。唯一的条件便是工人加班赶工的酬劳由茯苓等人支付,算下来一共500两银子。
这些银子虽不然不少,可刚好也能拿了出来,孙福和茯苓当即便和张继达成一致,并定在明日闲谈。
另一个则是民和大药房的老板索伦,他愿意提供大夫去军营免费为镇北军士兵医治,所有药品无偿赠与。
虽说世态炎凉,可这两个商户的作法也着实暖了茯苓和几人的心。
若我大梁人人如此,十个北燕又有何惧?!
据孙福说,这两个人在城中的商户中,算不上是大户,比他俩有银子有能力帮助镇北军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却都不愿伸出援手。
别说是一介商人了,这个时候,那知县老爷是留着吃干饭的?他都袖手旁观,又遑论他人?
反倒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两个人,在关键时刻如此身明大义,实在令人想不到。
这样一来,棉衣和药品的事就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军粮了。
如今手里剩余的四百两银子倒可以购置些糙米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但若是长久计,军粮才是必须要解决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