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监听了

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距离枪决唐慧的时间只剩下一个钟头了,而蓝正斌纠结了在自己的办公室之内半晌午了功夫,不知道要不要执行丁墨村给他下达的这个命令。

加上这个即将被执行枪决的唐慧,他已经记不清楚在76号特工总部成立的半年时间内,已经有多少自己的同志倒在了他的枪口之下了。

每一次有自己的同志在76号特工总部的刑场上被执行枪决,对于常常被作为执行人的蓝正斌来说,都是一种内心的挣扎和煎熬,每失去一名自己的同志,他在心里头都仿佛是在滴血。

作为接受中共特科直接领导的一名地下党秘密情报员,蓝正斌在半年多前打入刚刚开始筹建的这个汪伪政府领导的在上海最大的特务机构——特工总部,为的就是可以搜集秘密情报。

而领导蓝正斌的上线老K同志,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他,没有老K同志的同意,他都不能够主动暴露自己地下党的真实身份,即便是面对被捕的自己同志要被76号的特务们杀害,他都不能够以身犯险。

这都是跟蓝正斌的特殊秘密身份有密切关系的,因为在上海除了跟他保持单线联系的老K同志之外,只有中共特科的少数几个首长同志知道他的地下党情报员的身份。

昨天凌晨一点钟,蓝正斌已经把唐慧放在那盆冬青里面,上边写有渗透计划潜伏特务的人员名单的小纸条,面见交给了他的上线领导老K同志。

紧接着在几个钟头的时间内,作为上海地下党情报组织负责人的老K同志,带着锄奸队除掉了那渗透计划秘密名单上的两个打入上海地下党组织内部的汉奸特务外,还通知了上海军统站。

短短几个钟头内,唐慧冒着自己已经暴露地下党情报员身份的危险,偷出来的那份渗透计划潜伏名单上的五个人,分别被上海地下党组织和上海军统站给铲除掉了。

在跟老K同志的简短见面的过程中,蓝正斌询问了一下唐慧的真实身份,以及是否采取营救措施。

当老K同志得知唐慧在暴露了身份后,是被76号特工总部的主任丁墨村亲自审问,就意识到了问题得严重性,以及成功营救的难度。

经过考虑再三,以抗战大局为重,为了让蓝正斌能够继续在76号特工总部潜伏下午,老K同志向蓝正斌证实了唐慧是自己同志的同时,再三叮嘱蓝正斌不要以暴露自己为代价来营救唐慧,让他见机行事。

对于此时此刻的蓝正斌来说,他是一点儿营救唐慧的机会都没有,非但如此,他还要亲自对唐慧执行枪决。

长舒了一口气后,蓝正斌无奈摇了摇头,走出他的办公室,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了关押着唐慧的地下审讯室。

蓝正斌不想让自己的脚步走得太快,当他的步伐停止下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唐慧的死期就要到了,他在内心深处,是不想让唐慧这个自己的同志死那么早。

哪怕是让唐慧多活一个小时一个钟头一秒钟,蓝正斌都认为这是值得的。

76号特工总部的工作人员们,但凡是见到了蓝正斌,都无一例外地纷纷给他打招呼问好,而此时的蓝正斌满脑子里面想的最多的就是,唐慧这个自己的同志活过今天中午十二点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跟路过的人打招呼呢。

放在平时,蓝正斌从他自己的办公室赶到地下审讯室,也就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而已,而这一次,他足足走了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才赶到。

当他站定在关押唐慧的这间地下审讯室门前时,看守在两侧的人早就把门给打开了。

在扫视了一眼,看守在审讯室门外的这两个人以后,蓝正斌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应该是他们行动队的队员负责看守才对,什么时候轮到情报科的人来插手此事了。

站在门外的蓝正斌定了定神后,这才迈步走了进去,面色如常,就跟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便是问了这两个情报科的工作人员,从他们的口中月问不出什么来的。

而且,据他对情报科科长汪建功的了解,他是不敢擅自做主插手行动队的事情,除非是受到了丁墨村的指示,他才敢这么干的。

不然的话,就是借给胆小怕事的汪建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越俎代庖。

心思缜密的蓝正斌走进这间十几个平方大小的审讯室以后,站定在被绑在刑具架上的唐慧跟前,顿时,脸颊上闪现过一抹惊恐的表情。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昨天下午在76号办公大楼的走廊内,遇见的那个明眸皓齿的唐慧,被施加了多种酷刑以后,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原本唐慧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充满了潮气蓬勃,现在的她却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变得是人老珠黄,就跟油尽灯枯了一般。

看到唐慧被打的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样子,蓝正斌的眼神里是愤怒的,有那么一秒钟,他真的想要哪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革命同志被关押在这里备受折磨。

可是下一秒钟,理性告诉蓝正斌,他不可以这么做,为了抗战大局,为了革命事业,为了能够继续潜伏在76号特工总部,他必须要忍辱负重,哪怕是看着暴露了身份的革命同志死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吧,唐秘书。”蓝正斌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慧足足看了有两分钟的时间,心情极为平静地问道。

已经醒过来的唐慧,怒瞪了一眼对面蓝正斌后,有气无力地道:“蓝正斌,你这个狗特务,我不是什么秘书,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为了抗战大业我死得其所,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被折磨了半宿的唐慧已经筋疲力竭,她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声音也不是很大,但是在蓝正斌听起来却是振聋发聩,仿佛自己的同志抽打了一番响亮的耳光。

蓝正斌轻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好吧,唐小姐,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今天中午十二点,你就要被执行枪决,由我们行动队来执行。你还能活着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钟头。

“看在咱们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可以说一下自己的遗言,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不会计较你是地下党的身份,可以尽力帮忙的。”

唐慧听完蓝正斌说的话后,她先是冷笑了两声,随即说道:“你把耳朵凑到我的嘴巴,我可以说几句遗言给你听的。”

听到这里以后,蓝正斌自己冷笑了两声,一针见血地指出道:“唐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使用这个小伎俩是要干什么,我的脑子可笨。

“我要是真的把一只耳朵凑到了你的嘴巴前,面对我这个即将要对你执行枪决的人,你肯定对我是恨之入骨,那还不得用你的尖牙利齿,咬掉我的一只耳朵。唐小姐,我蓝正斌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蓝正斌观察着这一间灯光昏暗的地下审讯室,凭借着他敏锐的嗅觉,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到蓝正斌把话说完,观察东西细致入微的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情况,那就是在距离他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摆放在审讯桌上的哪一步电话机的听筒,并没有挂在电话机的底座上,反而是搁在了审讯桌上。

发现了这个情况以后,蓝正斌立马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丁墨村让情报科针对这间地下审讯室进行了监控,而监听的方式就是透过把电话机的听筒搁在审讯桌上来完成的。

至于平时对他信任有加的丁墨村,为何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蓝正斌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对唐慧的寓所实施全面搜查时,摆放在阳台外边的那一盆被行动队员不小心摔下去的冬青。

说是那个行动队员不小心把阳台外边那盆冬青给碰倒了摔下去,则是他自己事先故意而为之的。

把那一份写有渗透计划的秘密名单的纸条,从那盆冬青里面拿到手上以后,蓝正斌在两秒钟的时间内,把盆底往阳台外边轻轻地移动了几下。

恰到好处,但凡是有人轻轻地碰触一下,那盆冬青就会坠落下去,而那个行动队员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替死鬼”而已,这一切都是蓝正斌自己提前设计好的。

关于这一盆冬青的事情,在场的所有行动队员们都知道,蓝正斌不得不会写进搜查报告里面,呈送给丁墨村过目。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丁墨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发现了那盆冬青可能存在的问题,也就把怀疑的目标对准了他这个行动队长,他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思忖至此,蓝正斌禁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搁在审讯桌上的电话听筒,“啪叽”一声闷响,狠狠第扣在了电话机的底座上。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蓝正斌为了以防万一,他快速地查遍了这间地下审讯室的角角落落,没有发现被安装监听器,这才让他彻底地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