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恭请尊位

杨青峰向左花翎尊者谢过,急急要去查看悯无双情形,却不见得悯无双身影,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俱是将身围了过来,众星捧月般将杨青峰围在内中,花惜泪眼汪汪挤进人中,只叫一声‘师伯’,喉头已是哽咽,泣不成声。杨青峰忙问道:“你师父怎样?我怎地不见她人?”

花惜终是强忍不住,痛哭失声。

一边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一人忙道:“回少侠,刚刚那个悯姑娘,被那个什么公主的护侍一掌击伤,在空中尚未落地,便被一个蒙面之人凌空接了去,抱了他如飞也似的去了,我等想要去追,眼见是追他不上,只好罢了。”

悯无双先前以毒夺了他十三家七十二营许多人的性命,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对她无不痛恨至极,都以妖女而称,却今见杨青峰对悯无双极是关切,便叫她做悯姑娘。

杨青峰又是吃了一惊,先前远远而看,悯无双着掌之身,在空中宛如断线的纸鹞,眼中是有见着有一人飘身而至,将她身躯捞圈在臂弯之中,却台下人影云集,见不着那人接了她身落地之际,飞身而去,还只道是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要抢了悯无双之身回去报仇,抢先起去空中抢夺,悯无双狠辣无情,处处树敌,杨青峰实是难以想起会有人来抢了她将身急遁。

杨青峰急将身至先前悯无双身躯飘零之处,地上尚有血迹,也不知是否便是悯无双在空中之时口中所吐,只不见她人影。杨青峰道:“各位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是否见着那接了悯姑娘而去之人是何模样?可否有兄弟识的此人?”

四围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无人应声,只是摇头,许久方有人道:“那人身起之时,面上遮了纱巾,实是不能看出是何模样。”

杨青峰将眼看向花惜,道:“花惜师侄,那在半空接了你师父急去之人,是何之人?你可知道?”

花惜只是摇头不知。

杨青峰心中大急,悯无双为左花翎尊者所伤,情形伤势如何一毫不知,虽是她咎由自取,却心中数年之前那一段纯诚之情存于心中,怎能即时便去?况是当年应了不医神医之托,却未能尽得顾护之责,如今便是连她人都不见,自己怎能心安?也不知那半空中接了她身而去之人是友是敌?杨青峰无奈,想了一想,心思自己虽极是不愿与十三家七十二营有着牵连,却如今情形如此,十三家七十二营人众广大,也只有借助此力,方能查探出悯无双所去之向。当下抱拳施礼,团团揖了一圈,口中道:“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各位兄弟,悯姑娘为人抢了去,又身受掌击,非死即伤,在下心中实是难以安心,却身单力浅……。”话未说完,内中一人便忙是出言,道:“杨少侠放心,我这就放了讯号出去,凡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各家各营的兄弟,四处查探,务要帮少侠找了悯姑娘出来。”

说话之人正是刚刚在阶前相询杨青峰是否便是武当杨少侠的那人,想是这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的首领。

杨青峰忙谢了。

那人又道:“杨少侠请听在下一言,如今在下放了讯号出去,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各家各营的兄弟四处去打探悯姑娘的下落,杨少侠莫若随了在下一起去离此不远的乌木城中静待消息,如若不然,待时我家兄弟如是获知了悯姑娘的下落,又不知去何处告知少侠,怕是会误了机宜。”

杨青峰想想也是,十三家七十二营人手势广,如今要探寻悯无双下落,必是要借助他众人之力。当下应了。又道:“我这五个师侄,自今而后所行必是要随了我一起,直至她等回去她神农百药门中,不知同去兄弟那乌木城中,可否方便?”

悯无双既已不在,这五个小姑娘杨青峰自是要尽了顾护之责,悯无双树敌太多,只怕如今正有许多人怀了要拿她等报仇之心,杨青峰怎能放心由了她等自去?

那人连忙道:“少侠不必多虑,少侠对我十三家七十二营有再造之恩,少侠所携之人便是十三家七十二营的贵客,即便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与她有天大的仇冤,也都尽可化做虚无。”

杨青峰见他说的真诚,便不再与他客气,只在心中暗想花惜花影花若花雨这四人,如要她等随了自己一起行路,她等必是依允无虞,只是花彤,依她性情,此时失了她师父悯无双,必是恨怒交加,如不报仇,必不会罢休,如不是为左花翎尊者封了穴道,只怕早已狂起如癫,如要她随了自己一起去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恐是难能如愿。当下将身去至花彤身前,道:“花彤师侄,你师父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情势难晓,我已相请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四处寻探,你切不可性急,我想使你一众师姐妹随了我一道,有了你师父讯信即时便知,也好互有照应,你如意允,便眨一眨眼,给我心中知道。”

花彤瞪眼怒目,只是一眨也不眨。

杨青峰知她如今心中所充只有恨怒,十三家七十二营先前便是与她有仇,此时若要使她随了自己一起,再去十三家七十二营营中,她定是不肯,但若弃她不顾,更是不可。正在难做计较之时,忽见这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有数人寻了一乘软轿,至了身前,那首领便来躬身相请。杨青峰本是不会受他如此恭敬,却今因了花彤,脑中忽地有了主意,道:“各位兄弟,杨青峰断然不敢身受如此之礼,只是我这一个小师侄,身有不便,兄弟们寻了这一乘软轿,便相请抬了她随了我一起去兄弟们营中,杨青峰在此先行谢过。”说时又施了一礼。

那首领忙道:“杨少侠不必客气,这个小姑娘既是少侠师侄,便请少侠携了她一起坐在轿中,在下的这一众兄弟,别的本事没有,一身力气却是不少。”

这一众人不由杨青峰分说,杨青峰只好招唤花惜花影将花彤抱进轿中,想了一想,找一根绳索,将花彤双手缚了。只见花彤嗔眉怒目。

杨青峰道:“花彤师侄,你不要怪我,我若不缚住你手脚,待一时你穴道自解,你必是又要嗔怒难阻,如今不知你师父下落,再生不的枝节,迫不得已如此,也是为的你好,为了你神农百药门好。”

花彤口不能言,只是神情恨怒。

杨青峰对花惜花影一众师姐妹道:“先前你太师父临逝之时有嘱与我,要我好好照看你师父,却数年与你师父分别,未曾尽得丝毫顾护之责,我心实是有愧,今你师父既是不在,我决不会再让人寻了你等不是,有杨青峰在,便有你一众师姐妹在,即便是你神农百药门,数百年声誉畅享武林,今后你师姐妹一定要承继先祖之志,心怀天下苍生,救死扶伤,为天下武林造福,杨青峰定会与你神农百药门同进共退。”

杨青峰心知左花翎尊者功力深厚,今日又是一意为武林除害,那一掌将悯无双击的平地而飞,虽是凌空为人接了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却他神农百药门几百年声誉怎可就此而没?这几个小姑娘都尚年少,心地善良,是可教之材,杨青峰将一腔希望寄托在花惜花影师姐妹身上,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相助悯无双这一众弟子,重振他神农百药门数百年声誉,当年有负不医神医悯三秋之托,若能如此,也可使自己稍稍心安。

花惜花影师姐妹见杨青峰说的真诚,俱是眼中含泪,又是伤心,又是感激。花惜道:“我师父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尚要师伯相请江湖同道朋友查找寻探,我师姐妹江湖阅历甚少,尽要仰仗师伯之力,自今而后,我师姐妹尊了师伯之说而行便是。”

花惜花影一众师姐妹与杨青峰一起相处已有时日,对杨青峰知之甚深,对这个‘师伯’早已信赖至深。

杨青峰道:“我今心思,你师姐妹便随了我一道,一边相请江湖朋友查探你师父下落,一边沿路回身,无论如何,你师姐妹也要安全无虞回去神农百药门中,无论寻得着寻不着你师父,你神农百药门数百年声誉却不可就此而没,师伯只望你众人再振当年神农百药门为世人敬仰之风,将本门怜悯天下苍生,治病救人之旨发扬光大。”

花惜花影花若花雨眼中含泪,俱是点头默应。

那一个十三家七十二营的首领先派人骑了快马赶去乌木城中报信,便来相请杨青峰入轿,杨青峰谦让再三,终是不坐,向他借了一匹马骑了。那首领忙又吩咐牵了四匹马过来,送于花惜花影四姐妹去骑,一众人前护后拥,将内中坐的有花彤的软轿抬了,护了杨青峰行在内中,直向乌木城而行。

行了个多时辰,忽觉先前引路之人渐行渐缓,拿眼去看,竟觉眼前一片茫茫如雾。

杨青峰心中诧异,不知缘何如此,也不便开口相问。再行一时,忽见身下密密渐起许多绒绒杂草,越行越盛,心中方悟,身下这片杂草,方圆不知有几多之大,此时临冬,那草都枯了,远远所看的一片茫茫,便是于此,如是在春夏之季,定然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原。正做如此之想,忽听众人所骑之马,蹄叩草地竟是起了咯吱咯吱脆响,不觉心中又起惊诧,只见身下所行,竟是用藤甲在草上铺了一条长道,那马蹄行走踏在藤甲之上,便有了咯吱咯吱响声。脑中有光一闪,忽地想起,先前便似见着这一众所行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内中便有许多人背后背的有此之物,先前见时,也未做多想,难不成便是以做此用?紧紧相随在杨青峰身边的那一个首领忙道:“少侠莫惊,此处是一片沼泽之地,乌木城便在这沼泽之中;乌木城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白虎营的所在,乌木城中的兄弟如是外出,便随时有人负了藤甲,先在前面以藤甲铺路,人行在藤甲之上,便不会陷进沼泽之中,前面之人行走,后面之人便将藤甲收起,如是出外与人对阵,又可将藤甲用做护身之盾,但如外面之人想入去乌木城中,却是艰难。

杨青峰心中方悟,却自不知,河南之地,土质多沙,在这一地之前,本是有一条小河,水流至此,尽都溶于土中,久之便成了这一片沼泽;偏这沼泽之中,天生又有一片以硬石为基方圆数里的夯实之地,水渗不溶,久远之前偶为江湖之中一位游侠所见,便在这片硬基之上建了房屋而居,后又历了许多人,渐将其上房屋而结,修成了城堡,如今为十三家七十二营白虎营所居。

一边行走,后面不时有人起了垫脚藤甲越前而铺,周而复始,待人行去,藤甲也是尽都收完。渐渐眼前便现了一座城堡,高墙深围,在一片茫茫之中,甚是宏伟壮观。前行之人已近城堡之下,却不入去内中,尽在门前两旁相列,只至杨青峰渐到门下,忽地一声炮响,城堡之门两旁洞开,一人当先跃出,抱拳做揖哈哈大笑,口中只叫:“杨少侠杨老弟,你可让兄弟们寻的苦,快快请进!”

杨青峰定睛一看,见这人便是细柳庄上混天营的大当家横天王屠申,心中也是大喜,急要下马,却是身落的匆急,脚下一个踉跄,两边之人忙抢前扶上。

杨青峰抱拳施礼,口中道:“杨青峰拜见横天王。”

横天王紧走几步,执了杨青峰双手,道:“自细柳庄院之前一别,已有数日,我十三家七十二营许多兄弟甚是想念少侠,今日在此相见,实是天作之意,来来来,兄弟快快随了我入城。”不由分说,拉了杨青峰之手向城堡之中便走。却刚入的城堡之门,便见眼前尽是黑压压一片人群,俱是拱手抱拳做揖单腿跪地。杨青峰吃了一惊,不及细看,便听那众人口中俱是齐齐出声,道:“拜见盟主,恭迎盟主驾领乌木城十三家七十二营之白虎营!”

杨青峰大惊,拿眼一看,见那所跪之人尽是先前在细柳庄院之前自已以言从悯无双手中救出的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当家,只道横天王屠申如今做了十三家七十二营盟主,众人都在参拜他,忙将身欲要向旁躲闪,却被横天王一把拉住,道:“杨少侠要去哪里去?这一众兄弟正在此处恭迎老弟,少侠且莫躲闪。”

杨青峰目瞪口呆,急以手去拍打额头,方始清醒,急道:“横天王莫要开玩笑,杨青峰自是武当派门人,这,这,这……。”

横天王又是哈哈大笑,道:“杨兄弟不要惊慌,你且听我细细说来你听,数日前在老夫细柳庄院之前,少侠直以自己性命不要,也要相救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一众兄弟的性命,此等高义,当今天下只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人。少侠匆匆自去,却我一众兄弟怎忘的了少侠大恩?众人相商,在明春花开之际,我十三家七十二营要在荥阳召开英雄大会,推举盟主,许多兄弟便说若以高义而论,杨少侠最是合适,日前便有三十五个营的大当家众心齐举,将那盟主之位意予少侠,众位兄弟四处寻访打探少侠去向,至昨日又有两家,如今一共是有三十七个营的大当家,众位兄弟一意推举少侠做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盟主,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共是有七十二个营,如今有三十七个营的大当家意在少侠,数已超半,只要少侠愿意,便铁定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盟主,如今众位兄弟正满怀希冀,只待少侠首肯,便要相扶少侠坐了盟主之位,统领十三家七十二营各路英雄豪杰,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杨青峰听他所说,不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是你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怎能做你十三家七十二营的盟主?况我自是武当派门人,一身清静,如今又身无寸力,怎能行此觊觎之事?”

杨青峰之意,他是武当派门人,自来皆是光明正大奉公守法,却十三家七十二营与当今朝廷为敌,为朝廷视为反民,正集了许多兵力,要全力进剿,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虽是有许多英雄好汉,自己又怎能与他等行在一道?

杨青峰虽不便明说,横天王却也听出他话语之意,正色道:“少侠此言差矣,武当虽是天下名门正派,世世代代奉公守法,如今又贵为朝廷皇家道场,却历来也是江湖武林行侠仗义的典范,如今朝政昏暗,奸佞当道,民不聊生,难不成少侠就能眼睁睁看天下民众受苦受难,而独善其身于不顾?今若少侠愿统领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各路豪杰,虽是与朝廷官府做对,却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正是英雄所行大侠义之事,杨少侠怎地不明?”

不论横天王做何之说,杨青峰皆是不允,那一众有意杨青峰做他十三家七十二营盟主的各营当家将身半跪于地,尽不起身。横天王见杨青峰心坚如铁,心知一时说他不动,急则难成,心思只有慢慢说了他心动。当下道:“杨少侠一路跋涉辛苦,各位当家且先起身,相请少侠入去房中歇息,此事日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