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脑后反骨
深山老林里突然闹鬼,可怕是可怕,但也没啥,毕竟大军在手,人多。
而且夜半鸡叫这种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这一切有了前期铺垫,循序渐进,则不同。
从最早的大可汗入山林而亡,亲卫吓得倒退而出。
再到乞颜宗元横死,五千将士被斜教祭祀。
更何况,现在连自家将士,也一起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还发出驴叫声。
个个就跟被妖魔鬼怪附身了一样。
这换谁来不害怕啊?
就是白起站在这里,都得担心四十万阴魂来索命吧?!
乞颜金瀚真不是能力不行,这种不可抗力,换谁来没办法。
他往自己大腿上砍了一刀,吃着痛,这才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驴叫。
四下望了眼,看见随时要溃逃的将士们,他立即意识到局势的紧迫性。
乞颜金瀚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尽管自己也感到害怕,但他作为一军主将,必须稳定士气,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已经是乞颜部最后的家底了。
如果就这么丢在了深山老林,八部内乱,甚至会比预想中,来的更快。
“将官以上,维持曲营秩序,士卒紧密相连,保持警惕!”
乞颜金瀚迅速下达将令。
尽管有些将士仍旧情绪紧张,但主将坚定的声音,让他们稍微稳定了一点。
东胡大军虽说仍在哭喊驴叫,但总算是慢慢维持住了阵型,确保了将士之间,保持紧密的队列。
彼此之间,紧密相连,也更安心一些,能有效防止,将士受到恐怖景象的影响,而离队失散。
乞颜金瀚又唤来一员偏将,想要派遣精锐深入,将一边驴叫一边哭的汉军士卒,给搜出来。
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士气不振,也别多想了。
万一那刘雉儿,再搞出什么更邪乎的东西,局势更糟糕。
“撤走!”
乞颜金瀚下令,他也不管了,撤出山林就算成功。
东胡将士们,在黑夜之中,急切地向后撤离,心中充满了恐惧不安。
他们在山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行着。
虽然有乞颜金瀚,提前派出引路的兵马在。
但四周视野被黑暗笼罩,军中准备的火把不多,仍旧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突然,前军来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崖前。
黑暗中无法分辨,引路的士卒,提前打出手势,想让后面的将士停下来。
但仓促之间,因为心中恐惧,脚步慌乱,将士们实在没能停下来。
前面的将士没停下来,后面的将士,也就下意识跟着走。
可临近了山崖前,最前头的那些将士,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没路了啊!
但还不待他们转身退走,后面迫切想要离开这阴森山林的将士,就挤了上来。
前面的将士,直接失去平衡,一个接一个地,从山崖边缘,摔落下去。
“啊!!!”
他们一边哭着,一边发出惊叫声。
声音在黑夜中回荡,令人心悸。
稍后一些的将士,意识到前面是悬崖峭壁,走不通,又目睹了同伴坠崖,更加惶恐不安。
但没啥用。
后面还是有不明白状况的将士,在往前头挤。
任凭前面的将士,如何拼命挣扎,保持平衡,都被不明所以的后方将士,给挤下了山崖。
乞颜金瀚暗呼一声不好,他将火把大多都聚在中军,毕竟中军是人数最多,也最为重要。
现在前面出了问题,也没办法,只能下令将火把传递到前面去。
前军亮堂了起来,可中军、后军,就难受了。
掉落声和惨叫声持续不断,在他们看来,就是前军将士,就跟着了魔了一样,排着队跳崖。
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功夫思考,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群东胡将士们的脑海中,仿佛浮现了前军将士们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嘴唇发紫。
然后朝着后方的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纵身跳下山崖。
每个人心中,都带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无不是感到身体颤抖,手足无措。
害怕自己也会像前军将士一样,被妖魔附体,主动跳崖。
顿时,一股无助恐慌的情绪,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断加剧。
“不要慌乱,维持秩序,有序后撤,换一条山道行进!”
“躲避山崖边缘,找其他路径,就能撤走!”
乞颜金瀚面对着这恐怖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无奈。
可纵然他及时采取了措施,也没能起到任何效果。
大军直接崩溃了。
东胡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失去了理智。
有人尖叫着,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颤抖着试图逃离。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混乱,被推搡坠崖的人,就越多。
场面变得,更加诡异恐怖了几分。
山崖边缘,成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东胡将士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黑暗中。
惨叫声伴着哭声、驴叫声,回荡在整个山林中,让人胆寒。
乞颜金瀚也是失魂落魄,他感到无法承受更多的压力。
面对连续的坠落声和惨叫声,他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判断力受到了干扰。
“跑”
乞颜金瀚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种乱局之中,他什么都做不到,如果驻足太久,他自己甚至都可能受其所害。
要知道,那些山林里的汉军,可是还没有动手啊!
能活几个是个,爷先跑了。
乞颜金瀚孤身穿过杂乱的树林,寻着一处坡地。
“这里能抵达山下”
乞颜金瀚往下望了眼,坡地陡峭艰险,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
他咬了咬牙,蹲下身,双手抱住双膝,整个人圈成一团,直接来了个无敌风火轮,滚落坡地。
脊背磕着坡地上的碎石、断木。
乞颜金瀚甚至已经能感到,自己浑身是鲜血。
但听着那绝望的哭喊声驴叫声,逐渐远去,心中竟是有一些庆幸。
“别叫了,把东西留下,咱们也该撤了。”
哭叫一阵,刘恪嗓子都有些哑了。
不知道东胡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不过估计那群蛮夷肯定是被吓得够呛。
毕竟知道缘由的自家将士,都战战兢兢的,更何况连连被吓着的东胡人?
马括用力止住了哭啼,整个人心肝都在颤着。
要不是看着皇帝哭着叫着,乐在其中。
就连那拉车的驴,都顺眼了许多,他早就跑路了。
刘恪招呼着将士们,一同将备好的大汉旗帜插好。
同时捡着粗织断木,随便搭了搭了,勉强围了个大营出来。
这可比火油什么的好使多了,还便于携带。
燧人氏要有这天命,哪还需要钻木取火啊?直接给普罗米修斯馋哭了。
“好了,去合浦郡城吃宵夜!”
刘恪拍了拍手,上了驴车。
这么驴叫一阵子,驴子好像跟他更亲密了。
颇有一种,人驴合一的感觉。
“这到底是跟合成好,还是跟合成好呢?”
刘恪哼着曲儿,领着大军下山去,收拾了五万东胡大军,接下来接手整个高州,就容易得多。
就在汉军离开了没一会儿。
乞颜金瀚也终于滚落到了平地上。
他独自一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浑身酸痛,不断喘息着。
身心俱疲。
他无暇多想将士们如何,只是回头望了眼山林。
此时的山林,只剩下寂静空旷,仿佛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突然间,一道炽烈的火光,划破夜空,迅速蔓延开来。
整个山林被火焰笼罩,红光映照着四周的树木和地面,煞是惨烈。
乞颜金瀚:
幸好跑了,这要是留在山林里,多半得死。
“高州,只怕是守不住了。”
乞颜金瀚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好还是坏。
对乞颜部来说,应该是好的。
毕竟这一仗,把家底都打没了,最后能剩一个上得了台面,颇有威望的名将,来收拾残局,恢复生气,比真的啥都不剩要好。
但对整个东胡八部来说,不一定好。
没有乞颜金瀚,乞颜部很快就会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因为太快了,以至于一时间出不了什么乱子。
但乞颜金瀚如果着手收拾残局,这骨头渣子,也会不那么好啃。
勾心斗角之中,八部就会越来越乱。
“走一步看一部吧”
乞颜金瀚长长叹了口气,马刀也在车轮滚滚的时候,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他拄着一根树枝,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离开。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族人的尸骨之上,格外艰难。
“陛下,这马刀是哪来的?”
汉军往合浦郡城而去,路上马括望着刘恪手上那颇为精美的马刀,有些不解。
“这个啊?当然是捡的,难不成还是偷的?”
刘恪将马刀抛给马括:
“你诱敌有功,这马刀就赏给你了,正好,你俩都姓马,缘分。”
“这”
马括迟疑片刻,还是收下了。
据说皇帝向来致敬先祖,孝桓皇帝也没放过,真要偷,也不是不可能。
不一会儿,汉军来到了合浦郡城之外。
马括道:
“陛下可是打算诈城?”
皇帝三日夺三郡,东胡语说的比东胡贵族还地道,他也是有所耳闻。
刘恪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随口一句都能是错的。
东胡制式甲胄都没有,怎么装成东胡人?
还不待刘恪动作,只见得城头上警惕着的东胡士卒之中,有一个汉人模样的将领,偷偷摸摸射了一箭出来。
紧跟着,便是一阵箭雨。
刘恪眼疾手快,在箭雨之中捞着了那支箭,剪上缠着一小张纸。
马括见此一幕,更加怀疑马刀的来源不干净了。
“奇了怪了”
刘恪打开白纸,只觉得奇怪。
马括不禁问道:
“纸上写了些什么?”
刘恪道:
“只是城内的一些情况,另外说要献城与我军,其已安排人在城北密林之中,要去林中详谈。”
“陛下,这不可信啊!”
马括赶紧反对道:“指不定是东胡人特意设下的陷阱!”
刘恪皱眉看了眼马括,又看了眼白纸。
他明明已经让傅玄策,提前一步,偷入城中,游说之前士亥设置的内应。
按照计划,应该现在就能直接入城才对。
毕竟在山林里弄出驴叫啼哭,是临时想到的计策。
最初只是想着,将东胡人引出来,然后打一个大迂回,趁虚里应外合进城,再据城而守,等待大军汇合。
要是内应开城不及时,很容易被回撤的东胡人给堵上。
不过既然马括都这么说了,刘恪还是选择相信了白纸。
“走吧,点齐二十名精锐,随朕往林中去一趟。”
“莫要被城中守将,看出了异样。”
“是”
马括有些怂,但碍于皇帝执意如此,也只得先让士卒们探一探林子,自己亲自提着马刀相随。
“林子没有埋伏。”
前方士卒来报,马括这才算松了口气。
刘恪点头,让众人加快速度,赶到林中。
林中几个人影,见着有人前来,便问道:
“前面能说得上话,是哪位”
刘恪驾着驴车,往里走:
“朕乃大汉天子。”
“皇、皇帝陛下?”
那人吃惊道,虽然他是士亥的内应,知道交趾覆灭之后,士亥投降给了大汉,现在就应该帮大汉朝廷做事。
但知道亲自领军来此的是皇帝之后,仍然心中震撼万分。
刘恪笑了笑:
“将军难道认为,朕做不了大汉的主吗?”
那将赶紧行礼:
“只是料不到陛下能亲临战阵。”
“在下士高,乃公子亥家臣,早年受命隐于高州,只等有机会,便归附汉室!”
“将军高义啊!”
刘恪随口赞了几声:
“东胡人凌虐百姓,不通治理,士亥一直心向大汉,朕是知道的。”
“将军屈身从贼多年,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士高就差没当场翻个白眼,士亥是不是心向大汉,他还能不知道么?
不过现在就得心向大汉,不只是士亥,他也得心向大汉。
士高顿了顿,肃然道:
“陛下说的是,如今城内空虚,正是收复大汉故土的好时机。”
“请陛下宽心,城南处的城门,乃我管辖之地。”
“底下也召集了一些心腹,待得夜色再深一些,便可献出城门。”
说着,他还深深一拜。
刘恪却更加觉得奇怪。
这像士高像是跟傅玄策,压根没有交流一样的。
完全就是看着乞颜宗元、乞颜金瀚率军离开,又见着汉军来到城下,才特意来投的样子嘛!
刘恪不禁问了一句:
“可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来找过你。”
“呃,现在可能胖了点,特征是老喜欢把别人家当自己家,还特别能吃。”
士高摇头。
这.
没有赵宁护送,傅玄策也能迷路?
忽的,城头一阵鼓声大作,喊杀之声四起。
一旁站着看天的马括,第一时间想拔腿就跑。
这不明显是中计了吗!
士高肯定是来诱骗汉军的!
“怎么回事?”
刘恪看向士高,这内应该不会反水,把傅玄策给宰了,然后设下了如此计谋吧?
“不、不知.”
士高也是紧张万分,手足无措。
“随朕去看一看。”
刘恪将士高往驴车上一按,就往林外走去。
与汉军将士们汇合,只见一员将领,从城头上,抛了个圆不溜秋的物件。
“这是什么?”
刘恪把驴车往前开了几步,瞅着一个头颅。
也不是傅玄策的啊!
身边惊魂未定的士高,却是立即惊呼道:
“是合浦郡城的守将!”
“嗯?”
合浦郡城里,当然是守将最大,而且还是乞颜部的亲信。
乞颜宗元与乞颜金瀚离开之后,应当就是他统率城中守军。
为何会丢了脑袋?
刘恪下意识往城头望了眼。
只见城头上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突如其来的杀戮之下,城头上的东胡守军纷纷阵亡,很快,便有一将占领了城头。
而后城头上出现了傅玄策的身影。
他直接改换了旗帜,冲着城下大声道:
“陛下可速速入城!”
而那员突然暴起的将领,以及其亲信,也纷纷喊道:
“恭迎王师进城!!”
刘恪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既然傅玄策在,就没问题,于是乎领着大军,进了城。
第一时间,占据各处要地之后,便登上城头。
城头上尸横遍野,惨状令人发指,只要长着东胡人模样的,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刘恪见着又胖了一些的傅玄策,不解道:
“傅爱卿,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玄策一脸笑容,引荐着身边的一员将领,道:
“这位是侯君延将军。”
“臣正是得了侯将军相助,才得以破城。”
只见那员身躯挺拔,面如重枣的将领,拱手道:
“末将侯君延,于五年前被强征入行伍。”
“这些年浑浑噩噩过下来,才发觉东胡人之恶。”
“但东胡人势大,末将不敢违逆,只得在暗中积蓄力量,寻找机会相助大汉。”
刘恪不知道侯君延话里几分真假,但其献城有功是真,便也打着太极:
“将军高义,朝廷正需要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
侯君延未有再行礼,而是昂着脖子,似是有些居功,道:
“末将久在高州,却也听过陛下的英武事迹,心慕不已。”
“如今大汉兴复再望,还请陛下接纳!”
刘恪倒是不怎么在意,有功劳有傲气,也是应该,只是回应道:
“朕才是要感谢将军的义举!”
刘恪与侯君延客套一二,许诺了不少赏赐,这才找着傅玄策。
这家伙胆子是真的大。
正儿八经的内应,不用,找了个不知根不知底的。
虽然从侯君延的亲信数量来看,势力权柄比士高要大,但这也太冒险了吧!
吃得多,按理来讲,是肠胃大,胆儿也这么肥?
傅玄策却只是悄声道:
“陛下,此人脑后有反骨,不可重用。”
反骨?
刘恪把侯君延的能力面板调了出来。
还真是有反骨。
狂傲,暂时还不明显,似乎也有一点。
能力是真不错,也算是一个能和狄邯对标的大将了。
就是忠心方面,应该不像狄邯那样,一个半脸面具就能拉满。
不过刘恪也不在意,脑后有反骨,难道他就不敢用了吗?
此时侯君延擦去身上血迹,前来谏言道:
“陛下,虽然末将如今已经将城中东胡人斩杀一空,但乞颜宗元与乞颜金瀚所部,仍有五万大军。”
“若是等到他们回师围城,我军兵马不多,也不好守。”
“末将已备好火油、滚石檑木,请陛下先行布防,另外再与军中主力相告,速速汇合,才好与东胡大军抗衡。”
侯君延的手,轻轻抚摸着胸甲。
示意着他已经做好准备,眼神中透着自信和果断。
刘恪颔首,提前做好了准备,确实有大将之姿。
就是白准备了。
“乞颜宗元已死,东胡大军已然覆灭在山林之中,只怕连那乞颜金瀚,也自身难保。”
“这”
侯君延听闻此话,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难以置信。
“陛下,您说东胡五万大军,已经覆灭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难以掩饰内心震撼。
一时之间,思绪都有些混乱,心中涌起各种疑问。
汉军才三千人啊!
仅仅只是乞颜宗元所部,就已经有五千人。
哪怕乞颜宗元轻敌冒进,中了埋伏,后面还有乞颜金瀚的五万大军接应。
三千人打五万人,那五万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消灭了呢?
侯君延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或者说,还有更多的汉军在此,只是皇帝没有告诉他。
刘恪见此,只是摇了摇头,对傅玄策道:
“傅爱卿,你再替朕走一趟,就说合浦郡已经拿下,东胡大军全军覆没。”
“让岳少保和狄邯兵分两路,将高州余下郡县,全都拿下。”
“是。”
傅玄策倒是不疑有他,以少胜多,这事儿皇帝难道还干的少了吗?
“朕就去歇息了,诸卿自便。”
刘恪打了个哈欠,又是哭又是驴叫的,持续了大半夜,他真累了。
望着皇帝渐渐离开城墙,侯君延的脸上,流露出矛盾的表情。
他既渴望相信皇帝的话,同时又怀着深深的怀疑。
不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理清思绪。
最后还是选择用事实说话,在城头上守了一夜。
还真给他抓着几个幸运逃离山林的东胡士卒。
只是那些士卒已经神经错乱,本以为回到合浦郡城,能逃出生天,却发现城池已经被汉军占领,更是毫无神智。
第二天刘恪都醒了,往城头上看了眼,就看到一夜未睡,黑眼圈明显的侯君延。
侯君延拱手深深一礼,比之昨夜更加恭敬:
“还请陛下明示,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何会有这样的奇迹?”
也不知是震惊不已,还是一夜未睡累得慌,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得格外迷茫。
刘恪只是笑了笑:
“朕乃大汉天子。”
随后摆了摆手:
“侯将军下去休息吧,朕来守一阵。”
望着神经兮兮的侯君延,刘恪觉得时机正好。
对这种狂傲有反骨,但是又不缺智谋的人,就得这么整。
显得自己比他更强,更神秘,先给他镇住了。
——
金陵。
普六茹阿摩带着残兵败将,勉强逃回了江东。
普六茹部的这次出征,可谓是众望所归,而后大失所望。
都说乞颜部把家底赔了个干净,还折损了大可汗。
他们损失也不轻。
不过那都是对于普六茹部,整个部族而言。
就普六茹阿摩本身来说,他恨不得开几坛百年老酒庆祝一下。
本来地位不稳固,差点被废的自己,却一跃成了新的汗王。
还趁着大营失火,在乱局之中,把兄长普六茹阿伐也做掉了,解决了后患。
现在虽然普六茹部本身势力衰退,但普六茹阿摩却是势力大涨。
而且普六茹阿摩更是乐得见到,大可汗死后的八部内乱。
内乱了,他也不怎么怕,毕竟江东有长江天险,固守就行。
内乱的越狠,他就有越多的时间,来恢复实力。
“汗王,当真不趁虚攻打琼州吗?”
沈光侍立在普六茹阿摩身边,很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得知琼州大乱,汉军一时之间无法抽身的消息,汗王竟然还是选择退走不战。
明明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琼州世家在前面,乞颜部的残兵败将在后面,汉军根本顾不上普六茹部的兵马。
沈光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只要进入琼州,那些反叛的世家大族,必然以礼来降。
到时候汉军前后受阻,粮秣又不太够吃,只能西走交趾。
而普六茹部得了琼州,甚至还有占据高州的机会。
不仅能消除接连兵败的负面影响,还能扩大地盘,从而让新汗王稳住地位。
其他部族,必然也会纷纷示好,大业可期。
“不妥,你不了解我父。”
普六茹阿摩陶醉似的,摸着汗王的冠冕。
一会儿戴在脑袋上,一会儿又拿下欣赏,如此反复。
“.”
沈光哑然。
自登位成为新汗王之后,普六茹阿摩嘴里的“我父”,通常指的是大汉天子。
而不是普六茹先。
之前杀了普六茹先,谋权篡位的时候,他们还商量着之后怎么带兵去搞汉军,怎么先弑生父再弑义父。
怎么地位更高兵马更多,还变得更怂了呢?
“报!”
忽然有一探马而至,奉上情报。
沈光粗略一看,便是大惊。
普六茹阿摩倒是很是平静,道:
“怎么,我父可是平定了琼州之乱?”
沈光摇着头:
“不是。”
普六茹阿摩都没有多想,很自然的说道:
“那就是乞颜部的残兵败将,被杀了个干净。”
沈光嘴角抽了抽,道:
“汗王神机妙算。”
“刘汉帝吸引乞颜金瀚、乞颜宗元出城,将乞颜部剩下的五万大军,全歼于山林之中。”
也不怪沈光惊叹,甚至只怕连大汉文武,也想不到皇帝能迅速消灭乞颜部剩余的五万兵马。
就这消息,任谁听了,都得胆寒。
沈光更是不得不佩服起普六茹阿摩的谨慎。
如果真的率军入琼州,如今可真是祸事了。
他原本还有些自负的心态,瞬间逆转,只剩下敬畏。
“汉帝也是你能称的?”
“本汗是可汗,那我父便是天可汗,明白了吗?”
“是”
沈光也是发自内心的点头称是。
别说普六茹部的可汗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的东胡大可汗,不也是被汉帝追着射,给弄死了么?
称一句天可汗,也没什么。
甚至沈光现在,竟然还因为自己出身汉人,而觉得有几分自豪。
呼——
普六茹阿摩虽说已是想到,但听到确切的消息传来了,心中还是惊叹不已。
在这一刻,他无比感叹着自己的明智,庆幸没有轻率地与大汉为敌。
果然,有的父亲能杀,而在有的父亲面前,就只能当儿子。
普六茹阿摩又默默感慨了一阵子,为自己的明确决定,暗暗庆幸了一番。
不过他也不是没考虑过,东胡和大汉,属于水火不容。
纵然他认了大汉天子为义父,也未必能保得一生太平。
现在大汉实力还有不足,可能不会急着攻江东,但总有一天会为敌。
普六茹阿摩不觉得自己挡得住。
不过他也不在乎。
就算汉军真有一天来打江东,他躲在金陵当鸵鸟就是。
反正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想到此处,普六茹阿摩吩咐道:
“你替本汗下去准备一番。”
“我父既然已经收拾了乞颜宗元与乞颜金瀚,现在估计已经在回师琼州的路上了。”
“琼州叛乱,覆手可平。”
“你令人准备些商船,都送到琼州,就算是作为庆贺我父大胜归来的礼物。”
“这”
沈光还有些犹豫:
“现在琼州还未平定,若是我们送了商船去,送到了世家手上,万一被认为是勾结琼州世家,与天可汗为敌怎么办?”
“快点去!”
普六茹阿摩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大喝道:
“再磨磨蹭蹭的,本汗就派你领军去攻打大汉!”
“是是是!”
沈光忙不迭的应着,他遭了什么孽要面对如此酷刑啊?
他就算自负勇武,也不觉得自己的脑袋,经得起棋盘一敲。
也好,估摸着将商船开到琼州的时候,琼州之乱,就已经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