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请罪
“李君，你看这个地方，可还合适？”
距离山田孝介驻地不远的一处小公园里，刚刚带着李故绕着园子转了一圈的板垣胜便开口问道。
“嗯，挺合适的，就这里吧！”
听李故这么一说，那板垣胜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园子。
而李故则找了一处被蓊郁的绿荫环绕其中的小亭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一个穿着血迹斑斑的囚服，全身上下遍布着大大小小鲜血淋漓伤口的虚弱青年被两个日本兵架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故，兄弟你呢？”
不想对方却冷哼了一声，“谁是你的兄弟？狗汉奸！”
李故也不生气，而是将身旁的食盒打开，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了那人面前，“饿了吧？”
而那人也不客气，二话不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得这么痛快，就不怕我在这里面下毒？”说着，李故还不忘给他倒了杯水。
“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了！”说完，那人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狂吃起来。
“好一个求之不得，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我可是向来都不相信有人是真的不怕死的。”
“哼！要论起这偷生苟活的本事，我自然是不如你这样为了活命不惜卖国求荣，甚至还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驱使，将枪口反过来对准自己同胞的够汉奸了！至少我还知道什么叫孝悌忠信，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李故听了却一脸不屑，“话，谁都会说。既然你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那为什么不干脆在这里自行了断呢？放心，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然后让那帮日本畜生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那些因我被抓的无辜百姓身上吗？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还有什么招数直接往爷们身上招呼就是，我可不会像你们这些没骨气的狗汉奸一样对他们奴颜婢膝，我只求能够在临死之前能够无愧地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上！”
然而让那人没有想到的是，李故在听了自己的话后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空有英雄之胆，却毫无英雄之智！只知威武不屈，却不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那人听了冷哼了一声。
“怎么，不服气？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哪里看到听到的？”见那人十分不配合地直接把脸扭到了一边，李故便自说自话地继续说道，“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说说吧！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着岛屿和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应该支配习惯，而决不能让习惯支配人；哪怕，生活无法忍受也要坚持下去，这样的生活才有可能变得有价值；人活着，不应该追求生命的长度，而应该追求生命的质量。”
“你！？”李故的话音未落，那人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因为比起惊讶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庆幸，庆幸刚刚那句话只传进了我一个人的耳朵。否则的话，单凭那句话，你的红党身份就已经在日本人面前暴露无遗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你只需要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就够了。就在带你过来的路上，日本人就已经对外宣布了即将对你执行枪决的公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失去了耐心，狗急跳墙罢了。”
不想李故却轻笑了一声，“不得不说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日本人会就这么容易就放弃么？知不知道一旦你的上线收到了日本人即将枪决你的消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有极大的可能会冒险出现在刑场之上，到时候只要日本人提前布下天罗地网的话……”
直到这时，那人才终于变了脸色，“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李故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向我这个狗汉奸问起计来了？”
“倘若你当真是个目光短浅的狗汉奸的话，此时恐怕早就跑到山田那里邀功请赏去了。”
“那要是我不是个目光并不短浅的狗汉奸呢？”
“所以我才会向你问计，并且已经做好了随时一头碰死在这里的准备。”
“呵呵，被人拿自己的性命最威胁倒还真的是头一次啊！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不妨教给你一个最好的说谎话的办法：那就是说真话！”
那人听了刚一皱眉就听李故接着说道：“当然我说的真话可不是普通的真话，而是掺杂着谎话的真话，只有说了真话，你的假话才能够让人相信，至于哪句是假，你就自己决定吧！”
说完，李故便站起身来，“最后，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兄弟！”
那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叫王胜义！”
李故点了点头，“你死后，我会让你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并且也会把你的头颅挂在街头。而当头颅高高挂起时，或许有的人会嘲笑你，也有的人会感到遗憾，但更多的人会尊敬并记住你。而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对你最后的承诺！”
说完李故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亭子，而那王胜义则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
……
“李君，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审出了些什么？”虽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但板垣胜还是在见到李故走出园子后便迎了上来问道。
“李某总算是没有辜负板垣少佐和山田领事的信任，总算是撬开了这个家伙的嘴。”
那板垣胜听了眼睛便是一亮，“哦？那家伙都交待了什么？”
“那人名叫王胜义，而这次针对山田领事的刺杀，则是由红党在暗中策划实施的。”
“红党？”听到这那板垣胜忍不住沉吟了片刻，随后才继续问道，“那人还交待了什么？”
不料李故却摇了摇头，“李某能力有限，暂时只套出了这些情报，不过这家伙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我彻底摧毁了，剩下的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为了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擅自做主答应了他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并且还会将他的头颅高高地挂在街上任由他人去评说。”
不想那板垣胜非但对李故的做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却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虽说那人没有坚持到最后，但是但求一死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给予这样的死法也是符合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精神的！所以李君你大必过于自责，不过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一切听从板垣少佐的安排。”
“李君，你已经向我和山田领事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我也十分愿意交下你这个支那朋友。”
“能够与板垣少佐相交，李故荣幸之至。”
直到听了李故的这句话，那板垣胜才卸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戒备，大笑了几声便吩咐人押着那个王胜义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山田孝介的临时驻地。
纳了王胜义这个投名状，李故自然是很快便受到了那山田孝介的召见。
召见的地点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会客厅，只不过主位之上却换成了一个俨然一副学者做派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你就是那个刚刚上任不久的特别调查科的科长李故？”
“是的领事。”
“那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不用说我也能大致猜到了。只不过那毕竟是整整一个分队的帝国精英，我若是坐视不管的话，未免也太让手下的人寒心了吧？”
见那山田孝介果然如自己所料一上来就搬出了稳定军心作借口，便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对他说道：“山田领事顾虑极是，但事已至此，无论我们再怎么做，也无法将那些为帝国捐躯的忠魂召回。更何况真正导致这些帝国的勇士们失去生命的元凶还在法外逍遥。正因如此我才会奉叔父郝处长之名前来向山田领事负荆请罪，希望领事能够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到这李故稍微顿了顿，见那山田孝介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知道皇军目前正处在一个十分关键的时期，若是这件事情继续闹大势必会产生无法估计的后果，因此自叔父以下警备处全员自愿降职一等以抚慰那些不幸捐躯的帝国英魂，并且还愿意协助山田领事在即将换届的商联会里拟设一个由日方委派担任的监察顾问一职，以便更好地管理上海的经济，并使其更加地安定繁荣，不知领事意下如何？”
直到这时，那山田才点了点头，“虽说这次行动由于你们的失误，让皇军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个事件的元凶还没有抓到。倘若就这样降罪于你们的话难免会招来非议，既如此就按照你的提议办吧！不过为了安抚其他士兵尤其是那个吉川一郎的情绪，就需要再加上一条，那就是从即日起，警备处降级并改称警备科，同时改受领事馆节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