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财产分割

沈笑受了伤,晚上睡的很不好。

袁朗没走,一直陪着她。

本来他是睡在沙发上的,可她一直醒,低低的喘息,疼也不说,一身身的冷汗,就硬挺着,止疼针也不让打。

袁朗坐到她身边,握着她没受伤的手,把她的脑袋圈在怀里,跟哄孩子一样,到半夜的时候,总算是睡着了。

头天亮的时候,他正有点迷糊,沈笑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的抱住了坐在床头的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然后开始压抑着,低低的哭。

他不知道她是在做梦或者是迷糊了,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抚慰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安静下来,像是睡着了。

早上八点多,沈笑醒了,龇着牙嘶着凉气抻了个懒腰。

袁朗在她身边睡着了,侧卧着,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的洒在他的侧脸上。

她伸手,抚上他额间的碎发。

静谧的冬日清晨,她的心被带了些冰雪气息的光线,映照的异常清澈。

昨天她梦到他了,这十年里,她第一次梦到他。

梦里是在沈家大宅的花园,他在夏日的阳光下,推着她的月亮吊床。他对她说“阿黎,哥哥希望,你找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

那句话他是真的说过的,在她离开他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站在集团顶层的办公室,抱着她说的。

袁朗醒了,看到眼前的沈笑,愣了一愣。

沈笑在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扬着。“醒了?”她的声音很轻。

“醒了。你还疼吗?”他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微微仰起脸,伸出左手拉住了他“袁朗”

“怎么了”他侧身,右手握住了她左侧脸颊。

阳光洒满房间的清晨,她依偎他他的身边,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卓曦带早餐来时,正看到沈笑靠在袁朗的怀里,脸上的笑容又沉静,又安稳。那样的笑容,已经很久未出现她脸上了。

放下早餐,他从袁朗怀里带出沈笑。

“昨天晚上,我梦见沈曦了”他眼眶微红。

沈笑如他意料中,没有说话。低着头,死死的抿着唇,沉默着。

“梦见,我们站在他办公室里,他倚着玻璃窗,醉醺醺的。”他慢慢握住了沈笑微微颤抖的手。

“那是你离开后的第三天。他的办公室一直反锁着,几个秘书敲门都被骂了。实在没了办法,才给我打了电话。”

“那是我第二回看见你哥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在喝酒。一边喝,一边掉泪。我陪着他坐了一整夜,喝了一整夜。”

“天明时候,他对我说,他说“阿卓,宁斐把我的心剜走了,真疼啊。可他能给阿黎幸福,我这点疼,也就不算什么了。””

“阿黎”卓曦对上沈笑的目光。

“我们不能再跟宁斐缠斗了。再斗下去,会毁了你。”

“我已经准备向法庭提出财产分割申请,国外部分,你全部放弃。保住国内沈家的不动产。沈家还有你,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她点了点头,知道这已经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急促的呼吸,却没有哭出声音,沈笑其实已经不怎么会哭了。忍习惯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天真,回不到可以肆意哭泣的年纪。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无声,更令人心疼。

卓曦等着大夫会诊完,回了事务所,着手处理财产分割的事宜。放弃到手的利益,不是他的习惯,可是事已至此,他保护不了沈笑。沈笑说的对,只要她还握着宁氏的股份,宁斐就不可能放过他。他能保护沈笑一时,保护不了沈笑一世。他首先要做的,得保住她的命,然后再最大可能为她争得利益。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

第一次约谈,在一家私房菜馆,帝都的老四合院,藏在巷子,十分的清净。

这天恰好是农历的腊月十二,沈笑的生日。

上午。

宁斐到的早,他的习惯,对时间要求的很严苛。

卓曦晚些,临出门又核了一遍资料。

沈笑是最后到的,刚做了手术的身体,不算太好。袁朗准备了轮椅,可沈笑坚持自己一路从附近停车场走过来。

黄花梨的雕花餐桌,一圈只摆了三把椅子。

宁斐坐了主位,戚嘉站在他身后。几个保镖站在戚嘉身后不远的地方以及各个门口。

卓曦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助手齐绍辉。

“加一把椅子”沈笑站在最后一把椅子前,不肯坐下,对站在旁边的服务生说。

“小姐,宁先生吩咐的是三人位”服务生恭敬的回答。

“四个”沈笑冷着脸扫了一眼宁斐,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为难的看向戚嘉。

“我不坐,我就站在你身边”袁朗略略低头,在她耳边说。

“不”她倔强的不肯坐。

“阿黎,别任性”卓曦出言劝阻。今天这样的场合,袁朗本来就是个外人。

沈笑抿着唇,身体的重量几乎是全压在袁朗身上,颜色愈发的苍白。

戚嘉见局面僵持,微微低头“先生?”

宁斐略点了下头。

戚嘉对着服务生说“再加一把椅子”

很快,服务生搬来了椅子,挨着沈笑的座位放好。

沈笑站了这几分钟,越发的精神不济。袁朗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给她脱了外套。又让服务生拿了软垫和软靠,放在椅子上,才扶着她坐下去。

她脱掉了白色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穿的浅湖绿色盘扣复古长裙。改良的旗袍领,略略有些低,露出细白的颈子。袖子只有九分袖,一抬手就能看到纤细的手腕。修身的裙形,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宁斐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她坐定了,接过袁朗递来的热水,抿了几口,将杯子双手捧住,身子靠在软靠上,抬眼看向宁斐。

十年,他更成熟,也更心狠了。

“我没后悔过,十年前去找你”呼出一口气,或许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说这些话,可沈笑觉得,这些事总归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结局。

“落到如今,我也没恨过你”唇角微微挑着,略略带了些讽刺。

他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感情的东西,在他身上永远是隔离的。

沈笑望着他“宁斐”两个字从唇边逸出,宛宛转转的。

“沈黎”宁斐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沈笑一愣。

有多久没听他喊过自己的名字了?一年?两年?甚至三年或者五年了吧?

“我坐在这里,不是来跟你讨论一些无聊的事情”宁斐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悦。

沈笑轻笑,对自己,他总是这样,不耐烦。

“宁氏股份,我可以给你。我要我沈家所有的不动产。”沈笑开口,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

宁斐不开口,倚着椅背,冷冷的看着沈笑。

“沈小姐,先生的意思是,股份可以用现金赎回。”戚嘉耐心、细致的对卓曦和沈笑表达着宁斐的意思。

“我要沈家的不动产”沈笑握着袁朗的手,十分的用力,强撑着提高了音量。

“我们给您的价格,可以高于不动产总体价值的百分之五”戚嘉拿出文件,一一放到宁斐、沈笑和卓曦面前“这是详细的方案,卓律师和沈小姐可以先看下”

沈笑根本没看,直接把方案扔到了宁斐面前“免谈”

“宁先生”卓曦翻看了面前方案“沈家的不动产值不了你给的这个价格。”

“的确”宁斐冷冷开口。

“对于宁氏来说,分割一部分不动产远比支付这笔现金容易的多”卓曦对宁斐的做法非常的疑惑。

“钱,我可以付。不动产,我不会给你”宁斐的两句话,让局面彻底僵住。

直到宁斐的电话响起。

沈笑抬了抬眼,看着宁斐从闪身进了隔壁房间。

他贴身的电话,只有一个人能打,也只有一个人能打得通。

约莫三五分钟的时间,宁斐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了沈笑的身边“接好电话,我可以考虑你刚才的提议。”

沈笑看了看卓曦,接过了宁斐手中的电话。

“阿姨”沈笑一个称呼出口。

宁斐的手掌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身体骤然紧张起来,往袁朗的方向躲避。

袁朗想拿开宁斐的手。

宁斐手指轻轻用力,沈笑的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没有拿电话的手,阻止了袁朗以及站起身来的卓曦。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对电话里人以及袁朗卓曦,说了一句。

房间异常安静,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我知道,你和宁斐离了婚,连声妈都不愿意喊我了。”

“我…对不…嗯”一声闷哼,宁斐的手指又收了收力,沈笑的冷汗从额角滴了下来。

袁朗忍不住,站起身去推宁斐的手,却被宁斐的保镖直接制服。而卓曦和助手也分别被戚嘉和保镖拦住了,靠进不了沈笑。

“喊”宁斐冷冷道。

沈笑刚做完手术,根本禁不住宁斐的力气,急促的喘着,连话也说不出了。

“阿黎,告诉妈妈,是不是哭了?宁斐是不是欺负你了?电话给他”

好半天,沈笑缓过一口气,说了个“没”字。

“是我和宁斐对不你,你是个好孩子。”

“我没事,我很好。谢谢您。”

“我已经六十多了,没几天的日子了。有时间了,来我这儿坐坐把。”

“好,我会去看您”

“宁斐不好,性子不好,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原谅他,好不好?”

“好”

“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高高兴兴的”

沈笑低着头,眼泪落在衣袖上,低低的答了一句“嗯,好”

自十六岁,到二十四岁,嫁给宁斐八年。他对她不好,可他的母亲是个极善良又温柔的人。

他们并不一起住。只是每周去看望她。

她身体不好,一直住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每次去,她都吩咐保姆准备好食材,亲自下厨做几个家乡菜,给沈黎。

他不出差的时候,和她每周在疗养院住两天。

这两天对于长期受虐待的她,极为珍贵。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遮掩着她身上的伤痕,偶尔被母亲发现后,母亲便会训斥他,甚至每天给沈笑打电话,问有没有再被欺负。

每次探望之前,他都会放过她一天。每次被母亲发现之后,他都略有收敛。

宁斐的母亲对她极好,两人相处一直很和睦,感情也非常的好。

离婚是瞒着宁斐母亲的,后来她无意中得知,竟然气的心脏病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沈笑打了电话。

宁斐再不好,她却是无辜的。

肩膀的疼痛,让沈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裙子被汗水蹋透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就过去看您”强打着精神,讲着电话。

“一定要来啊,医生说我没多少时间了…”

“怎么会?”

“宁斐知道,我以为他会和你说。”

强烈的眩晕感,沈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整个人瘫软着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宁斐下意识把沈笑搂住,顺手接回电话。

“妈,我过几天就带沈黎去看您。一定。您别总胡思乱想。”他一手搂着沈黎,一手拿着电话。

袁朗急切的想看看沈笑的情况,却被保镖隔开。

“好的,您放心。过几天就回去。”

“好,您好好休息”

宁斐挂掉电话,把沈笑打横抱了起来,放在旁边的放了软垫的沙发里。

轻,宁斐抱起沈笑的时候,第一个感觉。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轻了。而且浑身没有几两肉,骨头都咯人了。

她从前是个胖姑娘。

不过从十八岁那夜之后,他再也没有抱起过她了。想起来,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沈笑脸色白的吓人,袁朗忙从口袋里拿了药,扔给宁斐,让他喂给沈笑。沈笑一直抖,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汗水顺着乌黑的发,一滴滴的往下掉。

“卓哥,我得赶紧送阿笑去医院”袁朗挣扎着想靠近沈笑。

“戚嘉,叫医生”宁斐回头吩咐。

“她刚做完手术没几天,必须去医院”袁朗伸手抓住了宁斐。

宁斐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袁朗狠狠推了一把宁斐,却被他一个擒拿手,直接甩在地上。

“你看看她,看看她”袁朗急得,眼眶都红了。

宁斐回头,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沈笑。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一直在抖。

“戚嘉,医生呢?”宁斐走到沈笑身边蹲下。

“先生,医生已经在路上了,至多再有五分钟就到了”戚嘉递上一块干净的毛巾。

宁斐拿在手里,本来想擦手,却下意识的擦了擦沈笑额头的汗。

沈笑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毛巾擦在额头上,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却看到了宁斐。吓得往后一缩。

卓曦和袁朗心焦如焚,却因为被保镖制住,没办法打电话,也没办法靠近沈笑。

医生来的时候,宁斐已经找了个房间,把沈笑放在床上了。

只是手术后的虚弱,体力不支,加上精神紧张。打了一针,她放松下来,软软的躺在床上。

衣服被汗湿透了,她自己拿了干毛巾擦汗,盘扣被擦汗过程中,松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沟上殷红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