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协议达成

以宁斐的身价,自然是不必等航班的。

翌日,京郊,宁斐的空中座驾一早就停的妥妥当当,等待着主人驾临。

沈黎照旧是最后到的,神色倦怠,捂得十分严实。

今天天气异常的晴朗,天空蓝的非常透彻,阳光散漫的落在众人肩头。袁朗扶着沈黎上了飞机。

“沈小姐、袁先生”戚嘉迎了过来“休息室收拾好了,这边请”

飞机上有极为宽大舒适的座椅,除此之外,单独隔出了一间休息室,里头放了一张双人床,床尾又加张双人沙发。

沈黎坐在沙发上,脱掉浅灰色小羊皮质的羽绒大衣,露出里面穿的长及脚踝的白色毛衣裙,裙子裹在身上,人越发显得纤细。

“换上鞋子?”袁朗从行李箱中翻出给她带的软底鞋。

“嗯”她弯下身子,去解开靴子上的拉链。她的习惯,不喜欢穿厚袜子。所以,无论天气如何,她的丝袜总是薄如蝉翼。

飞机很快起飞,袁朗关好帘子,把手中的水杯递给沈黎。

沈黎半躺在床上,拿着电视遥控器一下下的按着,接了水杯随手放在一侧的隔板的杯架里。

“喝点水”袁朗坐在沙发里,随手抄起刚才从行李箱中拿出的书。一边翻开,一边和沈黎说着话。

“刚吃饭喝了很多汤,现在还不想喝”沈黎扔了遥控器,把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头脚掉个,把脑袋枕在双人沙发的靠背上。

袁朗抬起手,看了看表“润润嗓子,马上到吃药时间了,乖”他习惯性的,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她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近了些。头倚着头。“还在做题?”

“嗯,我在准备司法考试”他修上的指尖捏了一支黑色的笔,不停的写写划划。

“听说很难?”她蹭了蹭他耳垂,软软的。

“咳…”他的耳根顿时红了。

俩人正闹着,戚嘉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沈小姐、袁先生”

“咳…咳…”袁朗尴尬的咳了两声“进来”

得到允许,戚嘉走了进来。“宁先生有些事需要和沈小姐单独谈一谈。”

袁朗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沈黎。

沈黎倒没什么表情,动也没动,冷冷的“嗯”了一声。

“袁先生,那我们先出去喝杯咖啡?”戚嘉礼貌邀请。

袁朗站起身,却迟迟没动作。抿着唇,眉宇间的情绪十分明显。

“没事的”沈黎拉住袁朗的手,拇指轻轻在他手心摸索“有事我就喊你,这么点的距离,去吧”

打发了袁朗,沈黎坐起身。拿了几个靠枕,放在身后。又从衣架上扯了外套,盖住双脚。

宁斐进来的时候,沈黎就软软的靠在床上,手里端了杯热水,小口啜着。

“说吧,什么事”她眼也没抬,懒懒的问了句。

宁斐没说话,坐进沙发里,打量她。

许是近来见面太多,又或许年底事务已近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少了一些,闲暇功夫多了一些。他进来偶尔会想起沈黎,偶尔也会梦到沈黎。

沈黎被他看的不自在,缩了缩腿。把外套又往上盖了盖。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之前答应过卓曦不碰她,虽然他的话向来一言九鼎,从无例外,但沈家的产业毕竟还没回到自己手中,心里总是不踏实,这期间,她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他靠在沙发里,看着她拉扯外套时,无意中露出的嫩白足尖。下意识想伸手握住,手臂抬起,最终却还是落了下来。

她气血不足,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从前,他回家经常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暖手、暖脚。

十年前,她嫁给他。从一个根本不知道钱为何物的大小姐,变成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小女人。从连洗衣机按钮都搞不明白,到可以拎着工具箱自己修爆掉的水管。

她太坚强了。她不该这么坚强。

他抽出根烟,放到唇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给我一根”沈黎舔了舔嘴唇,冲宁斐说。最近身体不好,袁朗管她管的严,以至于抽根烟都要偷偷摸摸。

宁斐把烟盒递到她跟前。

她放下水杯,抽出一根,抿在唇间,伸手要打火机。

宁斐没给她,自己打着了火,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沈黎够不着,只能跪坐起来。前倾着身体,凑到跟前,点着了烟。深吸一口,情绪缓缓放松。

两人一句话没有,就那么静静,抽了一根烟。

将烟蒂掐灭在宁斐递来的烟灰缸里,沈黎的向后靠去,脸上表情淡淡的,带了一种餍足后的慵懒。

“什么时候学会的”宁斐又点了一根,吸了两口,往沙发里一靠,银色的滤嘴夹在修长的指尖,别有意味。

沈黎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离婚以后”

两句过后,又是一大段的沉默,烟草静默的燃烧着,充斥着本就不算大的空间。

她觉得有些乏味,抿了抿唇,开口道“回国以后,经常睡不着。卓哥怕我乱吃药,每次安眠药都是几颗几颗的给。一两颗根本不起作用,药吃完了。三更半夜的,还是睡不着。就学会了这个”说完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先生,蛋糕好了”空乘的声音自隔断那端传来。

“端进来”宁斐应了一声。

新鲜的芝士蛋糕,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香醇的味道。

“你饿了就先吃东西去,时间还早”沈黎抬手看了看时间,晚上五点半,起飞不过刚一个半小时。

宁斐拿起碟子,伸手,把蛋糕送到了沈黎面前。

她一怔,抬眼看了看他,而后把碟子又推回给他“我已经很久不吃甜食了。”语气里有明显的故作轻松。

“为什么?”他听到她的话,手顿了一顿。

她从前最爱吃这种纯的芝士蛋糕。

她抿着唇,不知道想什么,偏过头,眼眶有点红。“能,再给我一根烟吗?”

他把烟放在唇边,点着,而后递给了她。

她也没在意,深深的吸着,吸了有半根,又灌了两口水,才开口“十年前,结婚那会儿,我有一百二十几斤吧”

他隔着烟雾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继续道“八年前,从公寓搬到别墅的时候,也差不多那个重量。”长长的,一声叹息“搬进去的头两年,开始慢慢的瘦,情绪…不好,但好在吃的不少。瘦的不算明显。”

一行眼泪,自她左侧眼角慢慢滑下,她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夹着香烟的右手,略有些不稳。“五年前,有回你喝醉了,把我摁在楼梯上。完事之后,你对收拾东西的管家说“她太胖了,少给她点吃的””她缓慢的深呼吸着,左手在脸上使劲蹭了一下,蹭掉了水渍。

“后来,家里佣人就很严格的,执行着你的命令。他们给我很少的食物,几口就吃完了。我很饿,但是所有食物,都锁的严严实实的。饿的睡不着,肚子一直咕咕的叫,那滋味,很难受”她的声音很平静,在说话的间隙,一直缓慢的深呼吸着。每当呼吸开始急促,她就端着杯子开始喝水。

“你不回家的时候,他们不给我吃晚饭。我只能喝水。你回来的时候,他们会给我很少分量的东西吃。一直很饿,后来,实在是太饿了。我就偷喝你剩下的咖啡。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糖会剩下一部分。我就偷偷的拿你剩下的糖包…”

“沈黎”宁斐打断了她的陈述。

她没有再说下去,捂着眼睛,轻轻的笑着“你怎么会有时间听我说这些,我应该说的更简洁…”她扔了烟,摸索着拿水杯。

“没水了”宁斐说。

可沈黎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把水杯凑到嘴边,吞咽,也许从开始,咽下去的就不止是水,还有眼泪。

“给”他夺走了她的空杯子,换给她一杯温水。

她重复了很久吞咽的动作,情绪似乎真的缓和了下来。眼睛很红,因为左手在上面捂了很久,蹭了很久。

她双手捧着杯子“所以…”

“说下去”他点燃了第三支烟。“不需要简洁”

“所以…一年,我从一百二十多斤,瘦的只有七十多斤。他们怕我出事,开始给我很多、很多吃的。可是,我已经吃不下去了。并且,再也不能吃甜食了,吃一点,就会吐,吐的很厉害。”

“为什么不说?”他越过沙发,坐在床边。

她摇了摇头“说了又能怎样?”

他望着她尖尖的下巴,是,说了又能怎样?他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沟通。八年前的那一夜,粉碎了之前所有美好假象。他和她之间,只剩下***。

她伸手抽走他唇间的香烟,放到自己唇间,狠狠的吸着“我只爱过这一次。我怎么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我以为,只要我忍着,等着,你就能回头,像以前那样,给我暖手暖脚…”

“我不敢告诉我哥,如果他知道我过的不好,一定会带我走。可是…我舍不得。所以,就这么挨着,直到三年前…”她反手,摸着自己的腰间。那里原来有一道三十公分长的疤痕,虽然已经做手术去掉了,但是还是会疼。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你发那么大的火。如果不是戚嘉拦着,我恐怕真的会被你的匕首割成两半…整整两个月,我的下半身没有一丝知觉。你是真的要杀了我,我从没有这样害怕过。我想回家,可,你封了所有的联系方法。如果不是…不是因为要继承沈家产业,恐怕,我早就…死了。”

沈黎环抱住自己,往后缩了缩身体。腰上的伤,伤到了腰椎骨以及腰部神经,她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月,一动也不能动。两个月之后,下半身才开始有了一点点的知觉,而宁斐,在她恢复知觉之后,在病房里,向她施暴。他挑着笑,钳住她尚不能协调的身体,残忍的进出,除了疼,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他一手掐着着她的脖子,一手把玩着她的身体,一次次把她逼向濒死的边缘。太疼了,真的,太疼了。疼的,她都开始绝望了。

烟抽完,几个深呼吸后,她抽张湿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所以,辜负了你的好意。这蛋糕,我不吃。”

宁斐没接话,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有些凉,有些陌生,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她偏了偏头,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一向不喜欢听这些废话”所以,既然你听,便是有要听的理由。

“你给了我想要的,我也会尽力配合你。不需要…”不需要浪费时间,缓和关系,营造所谓和睦的假象。

宁斐坐回沙发,点了根烟,不抽,也不说话。

“先生”戚嘉的声音自外传来。

“说”他靠在沙发里,没什么表情。

“沈小姐该吃药了”戚嘉也是没办法,袁朗十分的固执,坚持要沈黎先吃药,再继续谈。

“嗯,进来吧”宁斐掐灭了烟头。

袁朗闪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水和药。

“吃药”他坐在床边,把药给沈黎。

她接了药,和着水吞下去。

袁朗抽了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又轻轻擦了她的眼睛和脸颊。“哭了?”

“没有”她转头不承认。

他看她没事,还能顶嘴。也放下心来。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冷,又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脚丫,冰凉冰凉的。把床上被子拽过来,裹住她,又把外套盖在被子外头“有事叫我”

“嗯,知道”她乖巧的应承着。

袁朗这才放了心,转身出去了。

沈黎裹了裹被子,躺了下去,神情疲惫。“我有些累了,如果需要商量细节,能不能等我休息一会儿。”

“睡吧”宁斐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一道极浅的痕迹,低声说了一句。

沈黎是真的累了,昨天在医院折腾到半夜。今天醒了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饭吃的也不十分好,胃一直抽痛,吃了药也没怎么见好。